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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潜台词的任务是展现角色言语 动作中的思想和情感活动，让演员 明确角色的任务并完成行动，达成角色最终目 的，因此要得到演员特殊的重视。演员通过准 确表达出潜台词，塑造角色性格、表明角色之 间的关系、明确任务并展开行动、推动情节发 展、突出作品主题思想、激发观众的联想与思 考，最终完成丰富鲜明的人物形象塑造。
关键词： 潜台词 ; 思想活动 ; 性格 ; 人物关系 ; 行动
戏剧的魅力在于其能够充分体现“人的精神生活”，潜台词恰恰是“人的精神生活”极为重要的承载方式， “能够推动情节的发展，促成事件的迅速转化，反映人物对事件发展和矛盾冲突所持有的鲜明态度，还能够非常准确地揭示人物丰富的性格，复杂的内心状态。既可以直接表达台词的意义，也可以暗示更为丰富的话外意义”。 [1]
观众欣赏表演艺术家的表演，除了赞美他们极强的肢体塑造能力，还会赞赏他们的言语表现力。扎实的基本功和深厚的人文素养是演员理解角色言语动作性、挖掘潜台词的前提和基础，由此才能塑造出鲜活的人物形象，展现出角色的思想内涵和情感深度。
一、潜台词的重要性
言语表达的目的是体现人的情绪、情感，潜台词的任务就是表达角色内在的精神生活，它能展现出角色真实的思想意志、愿望，从而指引演员展开行动。言语不是“向观众报告剧本的台词……”，而是“为了要认识作者台词中所包含的全部丰富的思想……为了某一种目的和任务……为了真实的、有效的和恰当的言语动作而说出所需要的，所愿意说的”[2] 。演员准确表达出潜台词能让观众清楚地感受到角色的性格与欲求，能够让角色在演员和观众的内心可见。若演员只是机械地、背课文一样地把台词说出来，不去深究表面言语下的潜在内涵，那么他在与对手的交流中，角色暗含在言语动作中的意图就会不清晰，潜在的思想和情感就会表达不明确。未及时有效地表达出言语 中的潜在涵义，就造成演员的表演流于表面、 对手接收信息片面化、观众对这一作品的理解 产生困惑 。因此， 演员在理解和表达的时候要 十分注意言语动作中的潜台词，以免错漏了重 要信息。
《雷雨》第一幕繁漪与周萍在周冲在场的 情况下，用了只有繁漪与周萍能听懂的言语和 周冲进行交流，其中繁漪有几句话充满了只有 她和周萍能懂的潜在意味 :
你哥哥他愿意一个人坐着的。
你哥哥怎么会把我的病放在心上。 这屋子曾经闹过鬼，你忘了？
演员要从中发现，繁漪在挖苦周萍把她一 个人撇在周公馆，用嘲笑的口吻讽刺周萍胆小 懦弱不敢表露感情、用闹鬼的故事提醒周萍不 要忘记对自己做的事。演员通过这些话去挖掘 潜台词，能够解读出角色许多言外之意，在塑 造角色过程中，能不断深入的体会到角色的欲 求，准确地表达其内心思想和情感。
总而言之，言语不能仅限于演员发出声音 简单地说话， “……要让剧本中的语言在舞台 上活起来……从而使戏剧中的角色活起来”[3] 。 言语交流真正的使命在于表达出角色的思想意 志、执行角色言语的行动任务，这是演员在挖 掘潜台词的过程中，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
二、塑造角色性格
要想展现角色的思想，就需要掌握角色的 内在气质，把握性格化创作，塑造角色鲜明的 性格。角色的性格特点是角色产生思考并做出 行动的合理依据，也是角色产生内心思考和行 为动作的原因。
《油漆未干》但文波说出名画的真实价格 时，哈医生一家的表现 :
但文波 : 哈医生， 我一点都不夸张， 在我们 这个时代里，没有一个画家能达到克里斯宾那 样的成就。
哈太太 : 你是说， 真的有人肯出钱买克里斯 宾的画吗？
但文波 : 当然。他的画留存下来的太少了， 所以尽管在这不景气的年头，他们也会拼命抬 高价钱。
艾达 : 高到十三磅吗？
但文波 : 绝不会少于一千磅。可能还会高到 两千。
哈医生 : 两千磅一张！
哈太太 : 上帝保佑，我觉得不舒服。
哈太太质疑克里斯宾的画作真的有人买吗， 潜台词是“克里斯宾的画真的值钱吗 ?”。
“两千磅一张！ ”，这是一个能让他这个老实的乡下人发疯的价格，但又要考虑到自己的身份，不便以更多的语言去询问更具体的细节，所以他直奔核心感叹，正代表了他这个 人物性格此时此刻的真实感受，重音在 “两千”的“两”和“一张”的“一” 上。他的夫人在听到这五个字后， 她的爱 财如命、虚荣贪婪被彻底激活了。可是 又因为有苦说不出地贪小便宜吃大亏而 无法救赎，面对这无法接受又不得不接 受的现实，只能发出如梗在喉的： “上 帝保佑，我觉得不舒服”的自嘲似的真 实声音。
可以看出，潜台词与角色的性格息 息相关，它能带给演员关于角色性格的 明确信息。演员在塑造人物时，要在充 分挖掘潜台词的基础上，通过不同的语 气、语调、重音、停顿等台词处理技巧， 来突出其性格特点，抓住言语中角色对 于事件和其他角色的态度，这是理解、 塑造角色性格的重要依据。
表演是以人为对象的艺术创作，演 员一定要对角色的性格和人性展开探索 和挖掘，而在潜台词中能够发掘出角色 的性格和行为特点， 演员的一言一行、一 颦一笑都要能够揭示角色心灵的奥秘， 最终表达角色的内心思考。
三、明确角色之间的复杂关系
任何优秀的戏剧作品中的人物关系 都是错综复杂的，很少有单一层面的关 系，而这种复杂的关系，往往分为表层 关系和内在关系两个层面。潜台词作为 表现剧中人物内在关系的重要手段之 一，需要演员在表演创作过程中充分的 重视。
《胆剑篇》第五篇里吴王夫差和越 王勾践的会面：
夫差：姑苏一别，二十年了！
勾践：勾践一直侍奉大王，战战兢 兢，不敢怠慢
夫差：你不忘本就好， 吴越一水之隔，朝发可以夕至嘛
夫差一句二十年了，体现出成者王 侯败者贼的傲气，看似勾践作为弱势一 方卑微示弱， 但是在表面的平静下， 言语 中隐含着极度危险的关系。勾践俯首帖 耳的回答并没有换来吴王夫差的认可， 而是在嘲笑和威胁并举中给了卧薪尝胆 的勾践一个严正的警告。表面上二人以 礼相待、毫无波澜地交流， 实则二人的平 稳隐匿在唇枪舌剑、勾心斗角之下。演 员每句话的表达都要合乎两个角色的关 系和处境，要能透过看似简单的三言两 语的简单沟通，来挖掘两位君王过往、 现在甚至未来的人物关系，潜台词的挖 掘具有让演员发现角色言语中外在和内 在关系及各自欲求的功能。
四、明确角色的行动
潜台词能够清楚地告知演员角色的 舞台任务是什么，现有的舞台任务需要 采取什么样的舞台行动来实现和完成。 更可以让演员明白角色的人物性格的哪 些方面会影响和左右角色的哪些舞台行 动。
《日出》中李石清为了能升任银行 襄理，偷看了潘月亭的抵押合同，与其 进行了一段很长的言语交流，从买卖公 债开始谈到银行的发展，目的是告知潘 月亭自己掌握了他的秘密，最后暗示对 方自己的目的 :
…我总是为经理服务的。呃， 最近 我听说襄理张先生要调到旁的地方去…
这也是大段的交流中唯一一句表达 出欲望的台词，也是具有潜在含义的一 句台词。因此在表演这一片段时， 演员要 时刻记住李石清的这句话，看似除此之外的言语都与这句话无关，实质上却是 每一句话都来源于这个欲望。演员要从 这一句中，理解他说出前面那么多句话 的原因。李石清所叙述的是事实，也是 对潘月亭强有力的威胁， “既然襄理张 先生要调到旁的地方去，你就应该升任 我，否则我就把你的秘密公之于众”， 在此情境下潘月亭不得不升任李石清，演员此时的表演也应该体现出李石清的 从容不迫和有恃无恐。
角色的行动是一个过程，同理，演 员为了完成角色行动所呈现的潜台词也 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尽管完成角色 行动并不只依靠某一句话，但演员却要 抓住与行动目的最密切相关的一句话予 以强调性处理，才能把角色的思想传达 出来。
五、推动故事情节发展
潜台词作为人物思想和情感的真实 体现，一定与故事的发展密切相关，如 同我们生活中一样，当我们为了某一件 事去拜访一位不太熟悉的朋友时，很少 会开门见山的去谈事情，往往会顾左右 而言他，再回到事情本身。作为来源于 生活的戏剧作品更将人物的潜台词与故 事情节的发展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并 起到相互促进的作用“…有利于连接各 部分情节，形成一个中心主题” [4] 。
《雷雨》中周朴园命令繁漪喝药这 一情节，就是潜台词推动情节发展的典 型示例。繁漪拒绝喝下四凤端来的药。
这些年喝这种苦药，我大概是喝够 了
而后，周朴园命令周萍跪在繁漪面 前， “请母亲喝药”。曹禺先生给出的 行动是：咽下愤恨，一口喝下。繁漪通 过拒绝喝药这一行为，发泄自己厌烦的 情绪，潜台词是“自己在周家这些年受 着父子两代人的欺辱，这样的日子真是 过够了”。一方面，作者借角色的心理 活动将事件前后连接在起，促成了角色 的心理变化和事件的迅速转化，让繁漪 没有喝四凤端来的药这一行动有了延伸 和结果， 即 : 拒绝喝药——反抗不成——受两人逼迫——愤恨地喝了药。另一方 面，潜台词不仅体现了繁漪的反抗、对周 朴园号令一切的不满和对周萍的绝望， 同时体现了繁漪在周家父子两代人的压 抑情感中，艰难生活的情感状态。
可见，角色的思想活动是随着潜台 词而产生的，角色的行动和事件的延续 也是遵照潜台词的线进行的，潜台词能 够有效地帮助演员在创作中体会角色情 绪、情感的转变，也使观众产生深入探 究的欲望。
六、突出作品的主题思想
潜台词是为演员更准确、更细腻地 理解台词而服务的，帮助演员依照角色 的言语接近角色的内心欲求，表达清楚 角色的思想，最终让观众对戏剧作品的 主题思想有清晰独到地理解。
《茶馆》第一幕马五爷和二德子的 对话：
王利发：哥儿们，都是街面上的朋 友，有话好说。德爷，您后边坐！
〔二德子不听王利发的话，一下子 把一个盖碗搂下桌去，摔碎。 翻手要抓 常四爷的脖领。 〕
常四爷：（闪过）你要怎么着！
二德子：怎么着；我碰不了洋人， 还碰不了你吗？
马五爷： （并未立起）二德子，你 威风啊！
二德子： （四下扫视， 看到马五爷） 喝， 马五爷， 您在这儿哪？我可眼拙 , 没 看见您（过去请安）
马五爷：有什么事好好地说，干嘛 动不动地就讲打 ?
二德子 : 着 ! 您说的对 ! 我上后头坐 坐去，这儿的茶钱我候啦 !（往后面走 去）
常四爷： （凑过来，要对马五爷发 牢骚 ) 这位爷，您圣明，您给评评理！
马五爷： （立起来）我还有事，再 见 !（走岀去 )
马五爷只有三句话，而且表面看都 是再普通不过的劝架的话，但就是这三 句话，在不经意间制止了一场打架，从 而暗示出其特殊的社会地位，把这个假洋人的威风刻画出来。演员对马五爷的 塑造要气定神闲，端出一副尽在自己掌 握的态度，让言语成为彰显其身份的武 器。也更能让观众感受到三种身份的差 异，把老舍先生所描绘的社会和势力阶 层的状况，像画卷一样展开在观众的眼 前。
七、引起观众的联想与思考
角色的内在思想是通过潜台词的挖 掘，再经过角色之口传递给对手和观众 的。潜台词通过台词将角色的真实意图 传递出来的过程中，观众也在与角色经 历同一个时间和空间内发生的一切，他 们也会因表层思想和深层思想的交织而 对故事情节未来的发展形成观众的联想 和思考。
《龙须沟》里程疯子的一句话 :
……我说，赵大爷，水够使吗？自 来水的钥匙可在咱身上啦，用水方便…
观众会思考为什么程疯子问赵大爷 “水够使吗”，当听到“自来水的钥匙 可在咱身上啦，用水方便 ...”，暗示出 在旧社会时用水受限制，观众也就懂得 “程疯子这一类人，在解放前是怎样受 苦受难的；旧社会怎样把人变成鬼，新 社会又怎样把鬼变成人的”[5] 。演员言语 表达的重音就要放在“够”和“方便” 上，充分地表现出角色对现在生活的满 意，也能让观众也体会到自己做社会主 人的幸福感。
《雷雨》第二幕侍萍和周萍重逢， 周萍打了鲁大海一耳光，侍萍忍不住走 上前 :
你 是 萍 —— 凭 —— 凭 什 么 打 我 儿 子 ?
………
我是你的——你打的这个人的妈
破折号代表着侍萍停在口中的话， “我不能相认”。这两句话的潜台词很 明显， 观众明白、周朴园和侍萍也明白， 而其他人却被蒙在鼓里。观众很期待侍 萍能和周萍相认，侍萍的每一次停顿， 观众都对演员的表演提起了期待之情， 但悬念依然是悬念。
可以说，没有潜台词就没有角色丰 富的内心世界，角色也就会显现出一种 单薄和苍白之感。正是由于潜台词补充 着角色的台词，才不断地激发着角色的 内在思想和情感，产生丰富的潜台词， 通过言语创作中的语音、语调、重音、 停顿等技术技巧，将角色丰富而鲜活的 内心世界与对手和观众之间形成充满生 机和活力的戏剧世界。
结语
言语动作中潜台词的挖掘是进行人 物形象创作必不可少的创作步骤，准确 的潜台词会将人物的思想和情感有机的 融合在一起，为观众呈现出鲜活立体的 人物形象。而错误的创作方法会阻碍潜 台词的有效挖掘， 因为“丢掉了人物的心 理和思想而孤立探求语言单位的含义， 对演员来说是毫无意义的，这只会使演 员掉进客观理性的深渊”[6] 。作为角色表 达真实思想的核心手段，潜台词能够准 确展现角色的性格特点和情感需要、暗 示角色的潜在思想、为演员的表演提供 丰沛的内心支撑、推动情节的延续，所 以演员需要擅于捕捉并合理运用言语中 的潜台词，为人物形象的创作奠定坚实 基础。
参考文献：
[1] 隋 兰 , 徐 箭 . 建 立 自 信 掌 握技巧——表演实践教学中的台词 语 言 教 学 初 探 [J]. 北 京 电 影 学 院 学 报 ,2012(03):49-54.
[2] 克涅别尔 . 演员创作中的语言 [M]. 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 ,1960:15.
[3] 门庆宝 . 浅谈戏剧舞台表演中的 语言技巧 [J]. 艺术教育 ,2015(11):203.
[4] 门庆宝 , 谷金洋 . 潜台词在戏剧表演中的重要性 [J]. 文化月刊 ,2019(06):108-109.
[5] 焦菊隐 . 戏剧论文集 [M]. 北京： 北京华文出版社，2011:21.
[6] 刘 澄 宇 . 表 演 艺 术 言 语 创 作 中“ 语 境 ” 内 涵 的 嬗 变 [J]. 艺 术 教 育 ,2020(12):243-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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