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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阿斯伯格综合征患者的语言能力基本正常，但在语言使用方面存在一些特征。该文从词汇使用、文字及口语语言理解、比 喻性语言的理解、口头表达时对非语义内容的加工与处理及对话中的“非听众导向”特点 5 个方面综述阿斯伯格综合征患者的语言特征， 以期为阿斯伯格综合征患者的识别和治疗提供参考。
【关键词】 阿斯伯格综合征,语言特征,语言能力,综述
Research progress on language features ofpatients withAsperger’s syndrome
YANG Ruchang1. 2. LU Xinchuan2. DU Xiangdong2*
(1.Suzhou Medical College of Soochow University, Suzhou 215123 Jiangsu, China;
2.Department of Pediatric Psychiatry of Suzhou Guangji Hospital, Suzhou 213137 Jiangsu, China)
【 Abstract】 The language ability of the patients with Asperger’s syndrome is basically normal, but there are some characteristics in the language use. This article reviewed the language features of the patients with Asperger’ syndrome from the following five aspects: vocabulary use, text and spoken language understanding, figurative language understanding, processing and processing of non-semantic content in oral expression, and “non-audience-oriented” features in dialogues, in order to provide a reference for the identification and treatment of the patients with Asperger’s syndrome.
【Keywords】 Asperger’s syndrome; Language features; Language ability; Review
1943 年，美国精神病学家 Kanner 在研究中首 次用“孤独症”描述具有社会孤立和语言障碍症状 又无法诊断为其他精神障碍的儿童 [1] 。1944 年奥 地利儿科医生汉斯·阿斯伯格用德文描述了一类没 有语言障碍的不典型孤独症，其被命名为阿斯伯 格综合征(Asperger’s syndrome，AS)， 之后 AS 被纳入美国《精神障碍诊断与统计手册》第 4 版 (DSM- Ⅳ, 1994)和第 4 版修订版(DSM-IV-TR， 2000)， 以及《国际疾病分类》第 10 版(ICD-10. 1994)等诊断系统中，从属于广泛性发育障碍 [2]。 因多数 AS 患者不存在语言和智力障碍，有时也 被视作高功能孤独症的一种亚型 [3]。但在 DSM-5 (2013) 及 ICD-11(2018) 中 AS 未 再 单 列， 被 统称为孤独症谱系障碍(autism spectrum disorder， ASD) [4]。当前， AS 被认为是一种神经生物学障碍， 人群中患病率约为 0.06%[5]。
AS 患者的语言能力虽然优于普通孤独症患者， 但存在语言高级加工、理解抽象概念方面能力的缺 损，由于讲话语速、语量、语调缺少变化，常给人 以古板、生硬、夸张的“学究”感 [6] 。研究 AS 患 者的语言特征，有助于临床更好地识别 AS 患者， 及时给予针对性的干预措施。本文从词汇使用、文 字及口语语言理解、比喻性语言的理解、口头表达 时对非语义内容的加工与处理及对话中的“非听众 导向”特点等 5 个方面综述 AS 患者的语言特征。
1 词汇使用
AS 患者的语言能力、词汇积累和词汇处理系 统与典型发育者水平相当 [7] 。但 AS 患者对特定词 汇的使用存在缺陷，往往公式化地记忆词汇的概念 和使用方法，当同一词汇出现在不同的语境时，他 们难以正确的使用或理解 [8]。
1.1 代词使用
2010 年芬兰一项针对 2 名 8~10 岁 AS 儿童与 2 名典型发育儿童的研究发现，AS 儿童 在代词使用方面存在缺陷，他们几乎不使用“我 们”“这”等代词 [9]。2007 年 Colle 等 [10] 针对高 功能孤独症和 AS 患者的研究发现， 在叙述故事 时，AS 组和正常对照组在首次和重新引入人物时 都会使用名词，但在叙述过程中，正常对照组会根 据听者的需求，结合语境使用代词指代一个角色，AS 组则难以灵活实现代词变换，他们会更频繁地 使用名词来指代主角，这可能是其叙事“学究风” 的原因之一。当故事人物复杂、主角出现转换、语 境线索不够明显时，AS 组代词使用能力的不足尤 为明显。这可能是因为名词指代对象明确，无需依 据语境理解，而代词指代对象会根据说者和听者的 不同而变化，如每个人的“我”都表示不同的人， 而“母亲”或直接使用名字的指代对象通常是确定 的 [11]。在语言学上， 掌握英语、法语等语言的代词 需要掌握人称、格(主格、宾格等)和单复数的变 换，其代词的习得相较汉语更具有挑战性。
1.2 动 词 使 用
2012 年 Vulchanova 等 [12] 研 究 认 为，AS 患者在动词使用方面较典型发育者存在缺 陷，如果选择动词时需要考虑空间因素(如英文 中“jump”可以搭配“up”“out”等空间介词)， 或者用词需结合上下文理解(如英文中“borrow” 与“lend”都可表达“借”，但前者为“借入”， 而后者为“借出”) ，这种劣势将更加明显。2020 年芬兰一项针对 11~13 岁 AS 患儿的研究显示，在 动词存在时态变化的语言中，AS 组在动词的时态 选择上出现错误的频率较高，当需要结合整体语境 判断时则更加严重;在叙述故事时，AS 组的时间 表达较正常对照组少，其更倾向于使用简单且无关 联的句子 [13]。
2 文字及口语语言理解
虽然多数 AS 患者的语言能力基本正常，但其 语境理解能力发育较典型发育者落后，当面对复杂 的语义内容时，他们难以利用语境信息和上下文中 的线索综合理解 [14]。
2.1 语篇连贯的理解
连贯是语篇的语义特征， 是 由语义纽带相互联系、相互交织所形成的语篇整体。 语篇的连贯性分为局部连贯和整体连贯，局部连贯 是指存在于前后相连句子之间的语义联系，整体 连贯则指一个完整语篇内的语义统一性。Slocombe 等 [15] 报道，AS 患者难以自发地实现连贯，部分患 者即使能够实现局部连贯，其整体连贯的能力仍存 在明显不足，可能是因为实现整体连贯不仅需要理 解并提取上下文关键内容，还需要将局部信息纳入 整体语境中评估。Loukusa 等 [14] 发现，当参与者需 要根据故事背景推测角色的行动时，如果不考虑故 事的整体背景，AS 组的推理陈述大多是局部连贯 的，其对句子的理解没有问题，但如果将这个部分 放入故事的整体情境下分析，AS 组的推理解释与 正常对照组不同。
2.2 口语语言的理解
AS 患者对结构明显、句式 较为一致的句子的把握能力较强，但日常口语交流 中人们的句式多较随意、结构不甚明显 [16]。随着语 言内容和句子结构的复杂性增加，AS 患者的理解 困难也会加剧。在日常交流中，除了语言内容，说 话者的神态、肢体语言等也是听者获取信息的重要 来源。正常的语言感知中存在麦格克效应(McGurk effect) ，即人们的听觉会受到视觉的影响， 理解时 需要整合不同来源的信息 [17] 。而 AS 患者难以整合 不同知觉来源的信息，如同时存在视觉和听觉的信 息时，其会出现理解困难。
3 比喻性语言的理解
比喻性语言指非字面意思的语言表达，包括隐 喻、习语、幽默、间接请求等。正确理解比喻性语 言不仅需要理解句子各组分的含义，还需要将其整 合， 并结合语境、文化背景等综合理解 [18]。有学者 认为，难以理解语言字面之外的含义是 AS 患者的 一个重要特点，这可能是由于 AS 患者虽然没有语 言发育延迟，但其语义启动效应受损，难以利用上 下文、回忆中的信息等辅助理解语言 [19]。
3.1 隐喻
在比喻性语言中，隐喻的理解对语言 能力的要求最高。隐喻中的本体和喻体之间没有比 喻词联结，AS 患者理解时需要加入比喻词将其转 变为明喻句。最简单的隐喻结构即“本体是喻体”， 如“小草是地毯”，这句话中没有“好像”“仿佛” 一类的比喻词，若将这句话转化为“小草好像地 毯”，AS 患者会更好识别 [20]。2013 年德国一项研 究发现，成人 AS 患者早期阶段的自发隐喻理解能 力正常，隐喻干扰效应存在，但当面对恰当的隐喻 (字面上错误，但是隐喻意义正确)的语义决策时 较正常组困难，因为 AS 患者会更加关注句子字面 上的错误，对这些信息的过度关注影响了他们对隐 喻意义的理解 [21] 。而且 AS 患者的麦格克效应存在 异常，与人交流时常存在异常凝视模式，会阻碍视 觉信息的输入，干扰其对隐喻的理解 [22] 。2010 年 以色列一项研究发现，当排除视觉因素的影响后， 大部分 AS 患者能识别出隐喻，甚至可比正常对照 组更努力地加工处理隐喻 [23]。如首次接触一个新的 隐喻“牛劲”时，研究者造句“他费了牛劲打开了 那扇生了锈的窗”，并做出用力的表情和姿势动作， 正常对照组可结合表达者表情和动作传递的信息， 理解“牛劲”在句子中的含义，即很大的力气，而 AS 患者无法整合这些信息， 只能凭借句子本身理解。 如果去掉表情、姿势等视觉信息，AS 患者与典型发育者对“牛劲”的理解差距便会缩小。但在复杂 的语境中，即使排除了视觉的影响， AS 患者较典 型发育者在语境把握、语篇连贯性和语言整合方面 存在缺陷，他们理解隐喻真实含义的能力仍弱于典 型发育者。2014 年以色列一项研究显示，大脑半 球之间平衡完整的协调能力受损可能是 AS 患者隐 喻理解受损的病理基础 [24]。
3.2 反语与讽刺
除了隐喻，AS 患者对其他类型 比喻性语言的理解也存在问题。多项研究表明，青 少年 AS 患者难以理解反语，与他人交流时常会忽 略对方的情绪状态，并且难以理解前后文线索 [25]。 例如， “你做得可真不错”这句话，可以是真诚的 赞美，在特定语境之下也可能是表达讽刺的反语。 英国学者 Rajendran 等 [26] 发现，11~19 岁 AS 患者 理解修辞格的能力与年龄相关性不大，但在理解讽 刺时，年龄较大的患儿表现较好。
3.3 幽默
AS 患者对幽默的理解能力较差，尤其 是非语言式的抽象幽默，如滑稽面孔，可能是因为 其对幽默的理解通常是后天习得的，是一种基于认 知本质、通过逻辑分析进行的强迫式理解 [27-28]。
3.4 习语
Kerbel 等 [29] 研究表明，青少年 AS 患 者难以理解习语主要源于其语境理解障碍，其在学 习习语时依靠机械记忆，当使用语境改变，这一缺 陷便会暴露。一项针对 6~11 岁 AS 患儿的研究发现， 对语句韵律的感知能力差也是习语理解能力弱的原 因之一 [30]。
4 口头表达时对非语义内容的加工与处理
口头表达时的非语义信息包括面部表情、身体 语言、音调、停顿、语速、节奏等，AS 患者对非 语义信息的接受和表达方面均存在障碍。
4.1 情绪识别障碍
在口头交流中，语义信息和 非语义信息通常会同时出现，二者可能指向不同的 情绪。德国学者发现，当排除语义内容对情绪识别 的干扰时，AS 组对不同语境类型的区分能力较正 常对照组差，其难以理解如清嗓子之类的非语义信 息在不同情境下代表的不同含义，可能与其情感共 鸣机制缺陷有关 [31]。为了弥补情绪识别能力的不足， AS 患者会采用认知补偿策略，但这会使其将纯粹 的情感信号视为行动者的高阶认知意图， “过度归 因”他人动机。
Kuchinke 等 [32] 研究发现，AS 患者与正常对照 组对情绪性韵律句的瞳孔反应存在差异，在与人交 流时存在凝视异常。凝视异常可导致 AS 患者在交 流中忽略非语义信息，更难从静态面部表情、动态面部表情和语调中解码情绪，对口头表达中的情绪 识别更依赖语义信息，如“我感到不开心”之类的 明确情绪表达 [33]。
4.2 语调、韵律理解障碍 Shriberg 等 [34] 研究发 现，当需要根据语调区分话语类型时，AS 患者往 往将注意力放在语义相关的信息上， 从而忽视语调、 重音等语言韵律方面的信息，这种方式有利于理解 短句，却会干扰其对复杂长句的理解。以色列学者 研究表明，8~11 岁 AS 患儿的语调障碍多为升降调 障碍， 严重影响其对话语类型的判断 [35]。芬兰学者 研究发现，8~12 岁 AS 患儿非典型的语言韵律存在 家族性，可能与其皮质语音识别异常有关 [36-37] 。另 一项针对 12~16 岁青少年 AS 患儿的研究认为，控 制背景噪音有助于 AS 患儿理解语言的基本情绪， 通过让患儿在实验室学习如何从语言韵律中识别情 绪，可促进其在日常社会功能中的情绪识别 [38]。
4.3 口头表达障碍 2001 年美国学者研究显示， AS 患者口头表达中存在韵律使用障碍，其说话 时通常音量大、音调高，且更常使用鼻音，具备 “学究式”风格，不利于听众对其情感的理解 [34]。 Hubbard 等 [39] 发现，AS 患儿如果意识到了韵律使 用障碍给自己带来的交流困难，会增加语义内容来 明确表达自己的情绪，如“我对此感到生气”，但 是其在插入情感解释时并不考虑他人的感受或者当 下的环境是否适宜。
其次，AS 患者口头表达时常出现停顿，按照 停顿前后单词的不同可分为语法停顿和非语法停 顿，两种停顿类型均有出现，但语法性停顿较多， 这可能是因为 AS 患者早期发育阶段神经系统的 缺陷引发了韵律处理方面的障碍。2011 年巴西一 项研究认为，AS 患者停顿是为了理清思绪、组织 语言 [40]。
此外，AS 患者还存在重音使用障碍。口语表 达中，人们通常会重读相对重要的内容，通常称为 强调重音或对比重音，以引起听众对此内容的关 注。此时重音作为话语的辅助表达，而不是作为语 法使用或者多音节词的词汇重音，AS 患者常出现 使用不当 [34]。英国学者研究显示， 当遇到有歧义的 句子时，AS 患者难以根据上下文来选择多义单词 的正确发音，如英文中“present”一词在表达名词 “礼物”的意思时读作 /'preznt/， 而用作动词“表达、 展示”时，则读作 /prɪ'zent/。在中文中也有类似想象， 多音字不同发音的含义不同，AS 患者常出现使用 不当 [41]。虽然这些问题大多不会影响语言的整体可理解性，但仍会影响其交流能力。
5 对话中的“非听众导向”特点
在正常对话中，说话者能够根据语境、听众的 反馈预设听众已经知道的信息、正在思考的内容和 希望知道的新信息，从而调整语言内容，使交流更 高效地进行。在对话过程中， AS 患者存在凝视异 常、对不同来源的信息整合能力弱、难以利用语境 线索，只能通过增加信息输出量来尽可能完整地传 达信息，这种非听众导向的交流方式会导致其人际 交往受挫 [20]。
除了调整语言内容， 在对话中，基于实用主 义的语用强调、重音也有助于听众理解，人们会重 读话语中听众未知的信息，而前提是说话者能够预 设这部分内容。AS 患者无法为听众预设未知内容， 在语言信号成分方面的知觉 - 运动协调能力存在缺 陷，无法正确使用重音，增加听众的理解难度 [34]。 美国一项研究要求 AS 患儿和健康儿童为陌生人指 路，结果表明， AS 患儿能够根据对方的外表和简 短的自我介绍调整自己的语言，但这项能力显著弱 于健康儿童 [23]。
在与听众对话时，AS 患者人称代词、时间关 联句的使用较少，主要是因为这两种词句的使用有 赖于叙述者把握叙事语境和听众知识背景，也对叙 述者的社会知识有一定的要求 [10]。正常的对话遵循 关联理论， 对话双方的共同目标是互相理解。然而， AS 患者很难与对话者共享人际对话空间，在对话 时会不恰当地打断对方 [9]。国外两项研究 [42-43] 发 现，AS患者在回答问题和叙述故事时， 语言常冗长、 偏离主题，思路抑制能力较差，听众需要付出额外 的认知努力来理解患者想要传递的信息。AS 患者 并未考虑到自己的生活对听众而言是未知的，他们 缺乏理解他人思想内容的能力，很难实现话语的相 关性，继而导致话题漂移 [44]。
6 总结与展望
AS 患者的语言智能和词汇能力与健康人相当， 但由于语境把握能力不佳，其对代词、动词的使用 存在缺陷，难以理解比喻性语言，在加工和处理非 语义内容时， 存在语言韵律、语调使用方面的障碍， 在对话时存在“非听众”导向的特点。
但本文纳入的文献以英文文献为主，其涉及的 AS 患者多为英语母语者，由于不同语言在词汇使 用、语音、语法等多方面存在差异，针对英语母语 者的部分结论在其他语言中并不适用。国内研究多针对孤独症群体，对 AS 患者语言特征的研究较少，且 结论与英文文献相仿 [45] ，今后尚需进一步开展大样 本研究探讨母语为汉语的 AS 患者的语言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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